第31节

　　翌日，食品厂召开新一届干部任命大会。
　　周子川为此准备了非常长的时间，也是为了稳妥，才赶在任命会前和赵晓宁订了婚。
　　他现在只是车间里一个副主任，而且没太大实权，只是个虚职……当初赵晓宁的父亲托关系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就是在为这次任命大会做准备。
　　一旦从副职提成正职，他在生产口的地位就稳了。
　　毕竟副职可有可无，而且牢牢被正职压着没什么实权，而这次大会后，生产口年纪大的主任会退二线。
　　这次如果上不去，他以后再被提拔的机会就很小了。
　　也是因此，周子川卯足了劲儿做各项准备，在厂里搞好人际关系打好群众基础。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前两天刘萍萍闹他订婚宴那件事，他也知道，同事们多多少少肯定也都听说了。
　　可干部任命还是要看上级的意思，他是大学生，还提交了入党申请，现在是入党积极分子……再加上岳父的人脉，他有相当大的信心这次能够成功。
　　然而，大会开始后没多久周子川的心就不断下沉，因为……他岳父退到二线了。
　　厂里这次任命大会的宗旨是提拔新生力量，提倡给年轻人机会，赵晓宁的父亲赵荣倒是不算年纪太大，但做事无功无过，这次直接被新调来的副处顶了。
　　在看到未来岳父面色难看坐在那里时，周子川的心里开始打鼓，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等到宣布他们科的人事任命时，听到他原本担任的副主任换成了那个新来的京大高材生，周子川的心顿时一松。
　　他不是副处了，那就是……
　　可下一瞬，听到主任的任命人选，周子川脑中嗡得一声响，接着就全身脱力靠坐到椅子上。
　　主任不是他……主任不是他！
　　更要紧的是，他现在连副主任都不是了！
　　上面的领导开始说一些鼓励和勉励的话，让新上任的干部们戒骄戒躁，积极进取，争取为食品厂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也勉励退下来的干部不要气馁，继续拼搏。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嘛……”
　　可周子川心里清楚，他在食品厂不会有机会了。
　　副主任是京大高材生，主任也是别的科调过来的年富力强的骨干，如果是年纪大的上级他还有些希望能熬上去，可现在……都是年轻人，他怎么可能熬得到！
　　周子川满身僵滞去看未来岳父赵荣，赵荣和他对视了眼，两人都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下午，周子川在办公室沉默收拾桌上的东西。
　　副部长和科里其他人的办公室都在一起，只有正科长有单独的小办公室。
　　其实昨天周子川就已经不动声色把自己的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只等着任命下来了就搬进里面的小办公室里……现在依旧要搬走，却是把窗口这个大桌腾出来，坐到角落里那张空桌上。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没说话，有人暗暗交换视线努努嘴。
　　关于周子川的传言办公室里的人也是有所耳闻，知道他做事不厚道，原本还觉得他要小人得志了，却没想到居然被撸下来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有人接起来：“喂。”
　　“哦找周、周主任啊……”
　　接电话的人一下就听出来是那个隔三差五就打过电话的女人，周子川的妈。
　　眼底闪过幸灾乐祸，那人转身喊：“周主任，找您的。”
　　周子川嘴角微抽，努力作出不在意的神态，开玩笑一般说：“以后不是主任了，不能乱叫了。”
　　那人哈哈了声没接话。
　　周子川走过去接了电话，下一瞬就听到他妈急怒的声音：“子川，你还没忙完吗？任命书下来没……你到现在还不来给我送饭，要饿死你妈啊？”
　　李友芬怒道：“赵晓宁也太不像话了，我昨天跟她说了让她给我送点汤汤水水的，她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有这么当儿媳妇的吗？”
　　周子川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妈，您去医院楼下食堂买点东西吃，我这边忙完就回去。”
　　李友芬还在追问：“那任命书下来没啊，你现在是不是主任了。”
　　周子川说了句“不是”，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对面，医院护士台的李友芬傻愣愣放下电话，心里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她儿子说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
　　周子川挂了电话后默不作声迅速把自己的东西搬走，然后走出办公室。
　　他刚出去，办公室里就热闹起来了，几个同事小声议论着。
　　“他妈还以为他当主任了，你们是没听到刚在电话里颐指气使，说什么，找我儿子，就是你们的主任周子川，哈哈哈……笑死我了。”
　　“还以为板上钉钉了呢，啧。”
　　“也是活该，那种人要是当了主任，咱们日子还能好过吗？”
　　“可不就是，以前当个副主任都一副清高模样，自诩大学生……瞧瞧，现在来了个京大的高材生，他还怎么嘚瑟。”
　　“想想都替他尴尬。”

第42章赵家退婚
　　周子川出了办公室就往后勤处走去，准备见见未来岳父赵荣。
　　如今赵荣也下了，但赵家毕竟还有点人脉，他面子功夫得做到，至少去安慰一下。
　　还没到后勤处，周子川就看到赵晓宁和几个女员工从对面走过来，几个人笑嘻嘻的，有人提醒赵晓宁：“那不是你家周子川嘛。”
　　赵晓宁已经知道了自己父亲和周子川都吃瘪的事，跟同事说了声就走到周子川面前：“你去见爸？”
　　周子川嗯了声：“你干什么去了？”
　　赵晓宁别了别头发：“去帮我们科长搬家，累了大半天。”
　　周子川顿时眉头皱起：“妈在医院等你送饭，你不去给她送饭，去帮别人搬家？”
　　赵晓宁微怔，随即笑了：“这是我们科长，我以后能不能提拔有没有机会都要看她，人家拿我当自己人才喊我帮忙，我为什么不能去？”
　　周子川气结：“可是妈还在医院……”
　　赵晓宁打断他：“那是你妈，我昨天都去过了，难道今天不该你去，这种事还要来问我吗？”
　　周子川眉头紧锁：“我在忙工作的事你不是不知道。”
　　赵晓宁有些不可思议：“我也有工作的事情要忙啊，只有你的工作是工作吗？”
　　周子川越听越恼火：“我们都订婚了，你现在是准儿媳，你这样……”
　　赵晓宁已经明白过来了，面上的怒气压下，多了几分冷漠：“周子川请你搞清楚，我是跟你结婚过日子的，不是嫁去你家给你妈做保姆的，况且我们这还没结婚……你们该不会想把我当成刘萍萍差使吧？”
　　周子川一愣，立刻辩解：“夫妻本就该互相扶持难道不是吗？”
　　赵晓宁摇头：“可你们的行为不是互相扶持，而是要我牺牲自己单方面去扶持你。
　　我跟你说清楚吧，你是正式工我也是正式工，你要工作和前途，我也有自己的前途，你和你妈如果打算把我当成另一个刘萍萍，那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周子川震惊不敢置信：“晓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晓宁看着他：“你不能只给你做打算，却不准别人替自己打算吧？”
　　周子川怔在那里，片刻后猛地意识到：“你知道我这次没能上去，所以态度变成这样子，是吗？”
　　赵晓宁看着周子川，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我只是觉得以前在学校时的环境太过简单，我们可能对彼此的了解还不够。”
　　说完，不再和周子川纠缠，赵晓宁转身离开……
　　“赵晓宁！”
　　周子川喊了声，赵晓宁却头都没回。
　　傍晚，周子川满心疲惫心力交瘁赶到医院，就看到病房里母亲李友芬靠坐在床上，旁边他父亲周平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打盹儿。
　　“子川，你来了。”
　　李友芬见到儿子就抹眼泪：“你要是再不来，你妈就要饿死了……天杀的赵晓宁，没有这么做儿媳妇的。”
　　周子川眉头皱起：“怎么不让我爸去买饭？”
　　“你爸哪里会买饭啊，他连医院食堂在哪里都不晓得哦。”
　　周父醒来换了个姿势靠着继续打盹。
　　周子川叹气：“我去买饭。”
　　等到吃上饭，李友芬才猛地想起什么，连忙问儿子：“你升主任了没啊？”
　　周子川面色沉沉：“没有。”
　　“啊……怎么会这样？”
　　李友芬愤怒道：“不是赵晓宁他爸打包票了嘛，咱们就是为的这个娶他女儿的，怎么说话不算数，这怎么行。”
　　周子川烦躁不已：“他自己都下了还怎么打包票。”
　　李友芬愣住，停了好一会儿就开始抹着眼泪骂刘萍萍：“一定都是因为那个下贱胚子闹出来的，我就说她命不好，粘上就没有好下场……”
　　骂完了又勉强安慰儿子：“副主任也行，咱们慢慢熬着，我儿子这么优秀，肯定有机会的。”
　　周子川沉默半晌，然后说：“副主任也不是了。”
　　李友芬一惊，接着就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骂刘萍萍是个祸害，骂赵家说话不算话……骂这些人对不起他们周家！
　　赵家人就是这个时候进了病房的。
　　来的是赵晓宁的叔叔，也是先前在订婚宴上差点带着联防队员抓了宋念几人的赵方。
　　赵方在病房门口就听到李友芬这个刁妇骂赵家的话了，恨不得进去抽她两嘴巴子，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硬是忍住了。
　　进了病房，赵方客气的对李友芬的病情表示了关心，说兄嫂原本要来的，只是家里有些事实在走不开。
　　李友芬擦掉眼泪冷哼一声：“你这做叔叔的来了也正好，对你们家晓宁，我这个准婆婆有些话是实在不得不说……那孩子瞧着机灵，就是人情世故上差太多。”
　　李友芬不满道：“我生病这两天，她统共就来了一次，做人儿媳妇的怎么能这样你说是不是？”
　　赵方立刻说是：“这孩子就是太不懂事了些，不过也是年纪太小，还不够成熟。”
　　周子川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过去。
　　李友芬却还没意识到，见赵方没有反驳，愈发来劲儿：“那就让她多过来我这边，年轻人还是要好好调教的。”
　　周子川看到赵方脸上闪过冷笑，立刻开口阻止李友芬：“妈，你别说了，晓宁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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